风土人情

抚仙湖, 诗意的山水盛宴

□ 贾来发

滇中山川之秀,虽然品题者不多,然集天地之灵秀、汇万壑之溪流的抚仙湖,却以其水质之清、湖水之深、容积之多而著称。随便翻开地方志,都可见题赞抚仙湖的诗词文章:“滇水唯多土,故多壅流而成海,而多流浑浊,唯抚仙湖最清。”这是饱览了名山大川的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对抚仙湖发出的由衷赞叹。而与之同时代的著名文学家、《三国演义》开篇词作者、400多年前的一代才子杨慎,如果不因“议大礼”而受廷杖被流放云南,那么诗人就会错过美丽的抚仙湖,错过他本就不应错过的高原艳遇。

那时,杨升庵的心间起伏着的不只是宦海沉浮的惊涛骇浪,更忐忑着前途未卜的内心焦灼。然而,当他羁旅的脚步踏入神奇秀美的抚仙湖时,迎接他的山水盛宴竟然让他一下子就抛开了世间的一切烦恼,在如诗如画的流连中,诗人独立船头,放声吟唱:

澄江色似碧醍醐,万顷烟波际绿芜。

只少楼台相掩映,天然图画胜西湖。

是的,一定是抚仙湖的大美触动了这位流寓云南的骚客,才会使其发出“天然图画胜西湖”的赞誉,只是他与徐霞客的日记体游记相比,更具诗情和画意,流露出其对抚仙湖的留连和依恋之情。其实,对于这样一个充满了诱惑的高原湖泊的礼赞我们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而要真正领略她的博大与深沉,品赏她的清纯与娟秀,还得有长期的亲近和浸淫,才有可能体验得到她的那种既有女性的阴柔但又不失阳刚的壮美。

事实上,抚仙湖的美是一种毫无雕饰的天然之美。她如出水芙蓉,自有楚楚动人之态。她是妙龄女郎的秋波,谁见了,都会碰撞出心灵的火花;她是一湖深情的蜜酒,谁喝了,都会醉倒于她的怀抱。真的,抚仙湖的蓝是天地间少有的一种色调。那种只有高原湖泊才具有的原始之美,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美丽光华,令人刻骨铭心,她既有大海般的深沉,又不失高原湖泊的浪漫,那种穿透时空的魅力在大美山水间光芒四射,迷醉着古往今来的多少游客。我去过的地方不多,但对于这种既有阳刚之气又不失阴柔之美的高原湖泊,真的很罕见。

若逢晴天,抚仙湖水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万点金光,仿佛无数宝剑的锋芒在晨光中诗意地交响。在如梦如幻的湖空,传递出某种高古、幽深、神秘的气息,兼之群山拥日而出的壮丽、渔家撒网晨捕的画面、群鸥绕湖飞翔的歌声,汇成了仙湖之晨的绮丽画卷。作为北纳诸溪瀑流、南受星云湖泻水的抚仙湖,我们要了解她、认识她、亲近她,还得先来听一听她的传说。早在唐代樊绰著的《蛮书》里,就有了把抚仙湖称为“大池”(后称“青鱼戏月湖”和“罗伽湖”) 的记载。而关于抚仙湖的由来,在民间却流传着几多动人的传说。

传说固不可信,但抚仙湖的成因却是燕山运动、喜马拉雅山运动和新构造运动的结果。从高俯视,抚仙湖恰如万山丛中的一个蓝葫芦,两端大中间小,北部宽而深,南部窄而浅,东西宽约10公里,南北长34.2公里,湖岸周长100.8公里,湖泊面积212平方公里,总容量205.5亿立方米(占云南省九大高原湖泊的67%),为江川、澄江、华宁三县区所共有,地处金沙江与珠江两大流域的分水地带。湖水由湖东岸的海口河溢出流入南盘江归于南海,属珠江流域南盘江水系,是一个南北向的断层溶蚀湖泊,其东、南、西三面山岭直迫湖岸,唯北部稍平坦,整个地势北高东低,远远看去,抚仙湖就像一颗璀璨明珠,镶嵌在群山环抱之中。

而雨过天晴的抚仙湖则清波荡漾,万顷流金。湖面上空,隐隐地起些薄雾,像睡醒的少女呼出的气息,又似游春的少妇飘舞的纱巾,透着撩人的芳情。湖边的稻田、荷田一片清爽,此起彼伏的蛙声热闹了六月的季节。远山、近水,涛声、白云,飘飞的白鹭、停泊的渔舟,还有沿岸的依依垂柳、环湖人家的袅袅炊烟,不要说置身其间的大快朵颐,即使无缘亲近抚仙湖的游客,单想想这些美丽的画面就足以让人心驰神往。独享抚仙湖的这份山水大餐,难免令人涌出“莫道他乡风景好,此间山水胜蓬莱”的那份惬意和自豪。其实,对于抚仙湖的这份美丽分享,我们已远远迟到于历代诗人之后。清朝在外做官的地方名士、湖南巡抚李发甲,他的一首《仙湖远眺》,至今读来依然唇齿留香:

湖面明如镜,渟泓净绝尘。

波光涵日月,水气浴星辰。

风定鱼龙寂,春回舟楫频。

四围山色好,荡漾数峰新。

我常常庆幸自己能生长在这样一种绝美的山水之间,徜徉在这样一种高雅的文化之内,并时时受其浸润和熏染,使我在坐享山水之胜的同时,不断地学习、吸收,涂鸦着咏赞抚仙湖的学步之篇。一组《抚仙湖咏叹调》的绝句在每个长空雨霁的午后,又作为我对抚仙湖交上的一份诗卷发表到抚仙湖的版面:

其一

谁将碧缎浣仙湖,映日清波一鉴铺。

烟柳岚山风不起,渔舟泊处鹭双浮。

其二

纵情且脱俗相缠,遥见烟波漾片帆。

岸柳迎风梳碧发,远山过午染青岚。

其三

水碧天蓝午日长,时闻沿岸稻花香。

风柔不动湖边柳,常有鱼来戏石旁。

每当皓月爬上东山的时候,我早已久候在湖中孤岛的峰顶,专待蟾宫嫦娥的光临。此时的湖面,一片祥和、宁静,四围的山峰只余些模糊的剪影,透出朦胧的美。清波也是,缓缓地来,又悠悠地去,一切都显得那么从容和淡定。“湖头一片月,皎洁独相亲。”夜幕下的那轮明月,随了柔柔波涛,甜甜地在我的诗里荡漾。姣好的容颜映在水里,银白的月光洒在湖面,明晃晃的月儿明明就在眼前、就在船旁,但我却动不得她、亲不得她,一动,她就化作满湖的银光,晃晃悠悠地一圈一圈地离我远去。明月多情沉碧水,今宵共月两相亲。月亮与我,我与月亮,谁也不须遮掩,谁也不须设防。这种时候,我有什么话就都说与湖听,对着月讲,累了困了,就枕着波涛、枕着月光美美地入睡。在抚仙湖为我营造的意境里,我徜徉既久,不觉足之蹈之,借着十分月色,把《抚仙湖对月》吟给了广寒宫的绝代佳人:

久伫江天候玉盘,一轮缓缓出东山。

只余桂魄乾坤照,岂许星光子夜燃。

这段深情留我续,那般美景让谁餐?

何时折桂青春老,独浴清辉每自惭。

抚仙湖朝晖夕阴,气象万千。一年之中,春秋各异;而一日之间,则又变幻莫测。适才还风平浪静的湖面,转瞬便惊涛拍岸,声震长空。记得有一次我陪人上孤山,就曾撞上这样的风浪。只见激烈鼓荡的巨浪你推我涌,翻腾起万壑千山,大有波撼乾坤之势。我原以为水乃至清至柔之物,不曾想温柔之中也有刚劲之猛。回来后,我写了一首《咏浪》,赞的就是抚仙湖的这种气势:

碧涛涌动抚仙中,深浅高低幻无穷。

万壑千峰奔眼底,摇动乾坤起蛟龙。

抚仙湖之美不仅仅在于她的百里湖光,也在于她的山川景色。沿岸景物,随便捡拾一处,也多有蕴含和沉淀。独踞于湖西南的孤山小岛,到了明朝,可谓盛极一时。占地82亩的岛上盖满了大大小小的殿堂楼阁,尤其是“督学杨师孔尽捐己俸,更转募诸当道购铜万万斤铸造”的“下广五丈,上高九丈,积一十三层”的“中铸金刚经,饰以朱绀翠碧”的铜塔,更是令多少名公巨卿、迁客骚人为之赞叹和留题,成为了“闪烁澄湖,武当金殿,不为过也,昔年东迤名胜,独此地为最”的一道景观。

抚仙湖四面环山,状若众山拱宝。环湖周围,山奇水秀,风光旖旎,构成了抚仙湖独特的自然景观。但胜景之多,却又都分布于沿湖西岸一带。由澄江至江川地段,不管是风景名胜,还是诸多人物,大都可圈可点,不可小觑。随便走进抚仙湖畔的一个小渔村,你都会为抚仙湖水孕育的奇迹而大感惊奇。麒麟山下的禄充村,就曾有过“一门双进士,百步两翰林”的荣耀和辉煌。早在三国时期,李恢就因其战功卓著,而被蜀汉政权册封为汉兴亭侯加安汉将军兼交州刺史。这样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同样也是出生于抚仙湖畔的一个小渔村。再如此后的风流才子许湘、官至吏部侍郎的赵士麟和授翰林院庶吉士的王元翰等一干人物,虽然口头的传说已加进了几多神秘的色彩,但志书的记载却分明证实了这些人物的颇多奇异和神秘。时至今日,禄充村依然人才辈出,蔚起文风。漫步村间,只要稍加留意,你都会在举步仰首之间,陶醉于联书匾额之中。

自古以来,大凡有名胜之地,就必有名人之迹。可不是么,隐藏于抚仙湖西岸群山中的万松寺,不就曾因了一幅用牛鞭杆写就的楹联而声名远播。谈及这幅楹联,说起来还颇有来头。相传清朝时曾隐居于万松寺的著名文人阚祯兆,一日兴发,正欲挥毫作书,忽闻有隐隐叹息之声。阚氏甚惊异,忙止笔,一看,原来是个到厢房避雨的牧童。阚便不甚在意,将笔往砚台里又重新蘸了蘸,正准备下笔之际,岂料厢房那边又传来了牧童的轻叹之声。阚老夫子急止笔,向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牧童朗声问道:

“不知仙童有何赐教?”

这本是一句客套话,谁知牧童竟毫不客气地说:

“俗笔太重。”

阚祯兆当时已是颇有名望之士,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之人,想必绝非等闲之辈。阚祯兆闻听此言,暗忖准是遇上高人了,便请童子即席赐教,自己则转身进房沏茶。不料茶刚沏好端出,那牧童早用手指粗细的牛鞭杆龙飞凤舞地狂草了一幅长联:

放眼处,偏惹渔樵耕读来,不能分他们一毫快乐;

低头时,便道春夏秋冬去,何曾识自己半点寒温。

阚氏见状,便连呼神笔,只是牧童没有落款,就抱拳说道:

“仙童既已赐教,就请落个款吧!”

牧童也毫不客气,依旧提了牛鞭杆,唰唰唰地写了出来:

“学仙童子题。”

阚一时惊讶,那童子则飘然而去。

传说虽有几分人为编造的痕迹,但这幅联书俱佳、绝非俗品的楹联至今还保存完好地挂于万松寺内呢!

尽管传闻抚仙湖里有海马出没、光环显现和水下“活人”,但崇尚科学的人们总是持怀疑态度。可是关于抚仙湖底有古城墙的传说,却是随着中央电视台的水下考古现场直播而证实了其存在的真实性。当然,关于这次水下考古的结果,目前还没有权威定论,但抚仙湖畔的渔民既不用撒网也不必垂钓就能把活蹦乱跳的鱼儿从深不可测的湖中捕捞起来的事实,是否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了抚仙湖以及环湖周围所发生的种种奇、特、绝、怪的现象确有存在的可能呢?这就如同李家山下神鱼泉里的鱼为什么会嗑瓜子、孤山周围的鲭鱼为什么会列阵出游、“界鱼石”的鱼为什么从不过界一样,也是有着其难解之谜。可话又说回来,虽然沿湖居民捕鱼既不用网也不用钩,但还是得借助一定的条件和工具,只是这种捕鱼的方式较为奇特和罕见罢了。每当鱼汛季节,沿湖渔民就会借助湖岸山崖下的渔洞和沟道,驾水车、支鱼笼,把山肚里清洌甘甜的泉水通过水车加大流量和速度流向湖中。而向以抢水为快事的抗浪鱼就会一群群、一片片、一串串地抢水而上,钻入长约2米、直径约1.2米、易进难出的圆柱形篾笼内。只是在车水捕鱼的过程中,还得有些讲究。比如要在捕鱼前清洗沟道,捕鱼的过程中不得在沟内洗手或弄出什么声响,要不这些喜爱洁净、形如柳叶的“小精灵”是不会钻进你的鱼笼的。这种捕鱼的方式恐怕是天下一绝,但比之更奇特的事还多着呢!就在抚仙湖与星云湖相连的河道——玉带河中段的河边,耸立着一块高6.3米、宽5.4米、背北向南的大石头。这块形状狰狞的嶙峋怪石就叫“界鱼石”。“两海相交,鱼不往来”,说的就是抚仙湖里的抗浪鱼和星云湖里的大头鱼一旦游到这块大石头下就都各自掉头而返、从不越界的奇特现象。本来,鱼就生活在水里,况且星云湖的水是流入抚仙湖的,但偏偏水可流而独鱼不可往。多少年来,人们众说纷纭,各抒己见,有题书“石怪鳞惊”以作辩解的,也有题写“鱼各有性”而抒己见的,把这个“界鱼石”炒得神乎其神。但细细想来,又都似觉欠妥。这其间奥妙恐怕只有两湖里的水族们才说得清、道得明吧!明代云南巡抚姜思睿途经此地,也曾感怀此事,题诗一首:

星云日向抚仙流,独禁鱼虾不共游。

岂是长江限天堑,居然尺水割鸿沟。

燎原已扑殃池焰,解网应消在沼忧。

吩咐鲛人传鲤信,河清从此得相投。

抚仙湖属深水湖泊,水质清且深,浮游植物不易生长,但鱼类品种不少,竟有36种之多。其中的抗浪鱼为云南四大土著名鱼之一,清朝时还作为贡品上贡朝廷享用呢!抚仙湖不仅多有名贵之鱼,而且体大如船之鱼也时有发现,据说竟有数米之长,其身旁还追随着众多虾兵蟹将。更为奇特的是,就在抚仙湖南面的孤山周围,大片大片的鲭鱼群,在每年的夏秋季节,都会不约而同地汇聚到孤山东南一带,列成一排排整齐的队形,仿佛听令待发的部队,它们一动不动,又像参加什么会似的。时长日久,人们便把这片水域称为“鱼乐国”,把鱼的这种队形称之为“鲭鱼阵”。《滇南志略》里说:“(孤山)四壁如削……下有鲛宫,常有巨鱼数万头来朝。”时至今日,如果赶上好的日子,你还有可能一饱眼福,欣赏到“鲭鱼阵”。

抚仙湖虽无海之辽阔,也无江之曲远,但偏偏就在这水天盈盈之间,却隐藏了几多鲜为人知的秘密和神奇。环湖周围,随便爬上哪座山峰,抑或步入某个深谷,走进哪个村庄,你都会为你的发现而狂呼与惊叹。位于湖之东北方10余公里处的澄江帽天山,如果仅从她的外形看,你是不屑一顾的,然而就是这其貌不扬的山包包,却隐藏了距今已有5.3亿年的澄江古生物化石群。澄江古生物化石群的发现,一时轰动了世界,成为了寒武纪早期生命大爆发的古生物圣地,被列为20世纪最惊人的发现之一。而坐落于抚仙湖西南的碧云山,远望如碧云突起,瑞气腾空;近观则峭岩壁立,古木成荫。溯其渊源,这碧云山上的“武当别院”还是湖北均县武当山的支系。置身山顶,抚仙湖风光全收眼底,万千气象尽罗胸中,令人顿有海阔天空之想。其实,沿湖的诸多峰岭,如凤山、麒麟山、金钟山、笔架山、老鹰地等,大都气势不凡,各有千秋,或秀媚以资观瞻,或壁立直插云霄,或围护以作屏障,但更多的却是在山水纵横之间展示了这方胜地的神奇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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